见证篇176.我交付祂的,祂交托我的-施玮

见证篇176.我交…

《叛教者》生產之痛

小說以二十年代在上海由中國人自己成立的地方教會為背景,寫一群基督徒經歷抗戰、解放和三反五反等各種運動,因著不同的選擇而有了不同的人生。

這群不問政治、遠離世俗的信徒,在社會大動盪中,對帶領人從崇拜到震驚、憤怒,導致信仰崩潰和人生逆轉。然而,真實的盼望卻在拆毀後又被奇妙地重建。

一 等著

冬季是洛杉磯的雨季。但今年,雨一直沒能落得下來。植物和人,都等著;空氣和地,也等著

這是《叛教者》小說自序中的第一句話。當《恩福》雜誌讓我談談這本書的誕生經過時,我看著開頭的這一句話,再次流下了眼淚等著

我從歸信上帝後,似乎總是在“等著”。寫《叛教者》和我之前的寫作最大的不同,也是“等著”。

1999年的復活節我受洗歸信基督。那時我所在的教會有“小群”背景,初信的我卻並不瞭解。誠實地說,在那個教會中我流了許多眼淚;但離開後卻發現,那些日子給我的新生命打下比較紮實的基礎,經歷“破碎”帶給我的祝福,遠遠大於虧損。

1999年底,在達拉斯的跨年禱告會中,趙天恩和滕近輝等老一代牧者關心我,為我按手禱告。結束那天,趙牧師突然在會上提我名說:你是個詩人,要為中國教會寫史詩。他還說了許多,我記不清,但這句話卻扎進我的心底。我當時想,他也就是一時激動之語,真正現代的所謂“史詩”,可不是一首長詩那麼簡單。

這個呼召我有意識地忘了,它卻總是時時隱隱刺痛我,特別是每當我讀到老基督徒的見證,或是在採訪中面對那個時代的掙扎與眼淚。我常在深夜問自己:難道能讓這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沉默在塵土中嗎?上帝在這些生命中所做的,不正是要對一代代人說話嗎?

2004年,趙天恩牧師歸天家。我安慰自己,他大概早就忘了對一個小姊妹的這個呼召;但每每有人提到他時,我就心裡忐忑不安,彷彿天父和十字架上耶穌的眼睛總是在看著我;還有許多我採訪過的、為我禱告的、將人生剖在我面前的許多老弟兄老姊妹的目光──他們陸續歸天家了。

但我還是只能等著

因為我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寫?怎麼寫?甚至也懼怕進入這麼龐雜、紛亂、真偽難辨的史料中──我的神學和屬靈體驗能夠理解、剖析這一切嗎?

二 預備

2013年春,我完成了教牧博士學業,研究方向是《舊約聖經文學的漢語處境化研究》。在論文的最後一段,我寫道:“藉助對《聖經》文體和藝術特質的研究,可以為漢語基督教文學創作,提供新的敘事視角和表達方式,讓《聖經》真正成為基督教文學的創作範本,不僅在神學思想上,也在文學形式上?漢語基督教文學在表述的內容和表述的形式都應扎根於《聖經》,從而得著全新的生命力。”

其實這一段文字所表述的,正是我去讀博士的主要目的。夏天參加完畢業典禮,論文由香港浸信會正式出版,我卻知道這只是預備期的結束,是真正征途的開始。

這時我已經基本上明確知道,將以上海的地方教會為材料,描述中國基督徒如何創辦獨立的教會,探索處境化的神學教導、發展教會建構。我希望藉著展示當中一些人的心路歷程和人生故事,來讓讀者和我一起“以人為鏡”、“以史為鑒”,反思個人和教會中存在的問題,深入認識人的罪性和上帝的救恩。

我選擇以小說形式來寫,是為了要讓更多教會以外的人了解基督徒,直面他們的人性、信仰和生活。中國現當代文學界尚沒有一部作品,對這群人作正面、直接的描述,這個缺失理當由基督徒作家去補上。既然要給教外人看,所以我刻意以文學筆法來描述基督教的基本禮儀,如“受洗”、“擘餅”等。

到2014年,我收集的材料基本上都全了,似乎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我卻仍只能“等著”。因為這些人物都還在紙上,與我隔著一層紗,我進入不了他們的內心。並且,因著“自愛”、“自憐”,我也懼怕進入他們內心中去。

三 交託

2014年夏,我在新墨西哥州的一次會議中,見到了從上海地方教會出來讀神學院的一個年輕傳道人。會議期間,我連續四個晚上採訪了他;之後,又承蒙他來洛杉磯繼續接受我採訪。透過他身在其中的反思,這些歷史人物終於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但同時,他們的痛苦、信仰和生命中的矛盾與糾結,也血淋淋地呈現出來。我覺得,這可能是我一生的呼召和使命,所以還是放一放,到老了再寫吧!那時,也許社會、政治、教會各種環境都更好些,我也更成熟些。於是我開筆寫另一本小說。但上帝卻停了我的筆。那年秋天,我們為基督徒文學藝術的核心人士在中國辦了一次退修會,主題是“恐懼”。我是從禱告中確定這個主題的,但當時一點不覺得這與我自己有什麼關係。會中一個個同路人輪流分享,大家懇切彼此代禱。輪到我時,我跪下來,突然就面對了自己裡面巨大的恐懼。這恐懼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吞進去。

我那時是《海外校園》的主編,兼教會的傳道人,這樣的身份能投入文學創作嗎?長篇小說的創作,就如同替書中角色活一遍。倘若要寫《叛教者》這小說,我不知道自己在過程中會不會懷疑上帝、懷疑信仰?我能帶著筆下人物進入並走出死蔭幽谷嗎?寫作過程中,我的情緒會起伏很大,我能自控並繼續在教會教導、牧養嗎?若失控,弟兄姊妹們怎麼看?我若一層層剖開人性的真實,會不會“絆倒人”?教會是否會把我開除?

其實,那一刻的恐懼比這些能想到的理由還要大得多,我彷彿要被壓碎。

感謝上帝讓我並非孤單而行。退修會中幾位文學的基督徒同路人以及陪伴我們的牧者,一起為我按手禱告。他們不客氣地指出我的“自愛”,鼓勵我願意被主完全破碎。然後他們又一個個擁抱我,說:無論我在寫作過程中發生什麼問題,將來華人教會如何看待這本書和作者,他們都認我為肢體。

緊接著,在香港一次大會中,我和華人牧者團隊中的幾位理事老友分享了這個異象。幾位牧者也感到這個

寫作任務十分艱巨,他們一同為跪在地上的我按手禱告。他們的禱告也正是我心中的禱告,祈求上帝天父完全掌管,拿去我一切的自主意識,讓天父的意思暢行在我的心中和筆下。我想,如此交託後,就算結果不好,主也紀念,我也可算是為主受苦。若是出於自己,我不僅寫不好,寫出來也承擔不了。

四 禱寫

回到洛杉磯後,我開始寫作。從2014年12月到2015年8月24日完成了27萬字初稿。再用三個月實地核查小說中的故地,重新閱讀相關著作,與見證人和學者、牧師討論,並得到中美各處地方教會牧長們的盡力幫助。2016年1月到4月進行補充和修改,完成32萬字的《叛教者》全稿。

整個寫作過程真是天天經歷神跡!

其一,上帝讓一對來自上海地方教會的母女成為我的鄰居,她倆天天為我寫作禱告。每次要開筆時,我都會微信她們,她們就開始禱告。有時還是寫不出來,她們就會放下一切手中的事,跪下禱告。有時她們因事沒有集中精力禱告,我筆下就不暢了。等我完成當天的寫作,發微信告訴她們,我們才一同輕鬆下來。這真是讓我完全依賴禱告來寫作。不誇張地說,《叛教者》寫作過程中,寫字的時間沒有禱告的時間多。

其二,很多場景,特別是監獄中的事,還有許多生動感人的細節,都是我想像不出來的。聖靈帶領我,多次在凌晨的夢裡進入當天要寫的場景中,像是走進電影中一般。

其三,寫作和修改過程中,天父不斷將相關歷史的研究者、見證人、補充材料等,帶到我面前。

感謝主,在寫作過程中雖然經歷身體和心靈的煎熬,但信仰卻在我心中越來越真實而堅定。一方面我深深感嘆:“若將我扔進那個絞肉機般的時代,我最大的可能就是成為一個叛教者。”另一方面,我又比任何時候都更感恩!“因為知道我所信的是誰,也深信祂能保全我所交付祂的(或作:祂所交托我的),直到那日。”(提摩太後書1:12)

6月底,美國南方出版社簽下合同,7月面市。一個多月來,這本書已經得到基督徒和非基督徒讀者、文學評論家、牧者、歷史學者和社會學者的關注與好評。

我深感自己和書中這群人站在一起,成了一台戲,給世人和天使觀看。瓦器雖然破碎,但裡面的寶貝卻發出了光來。

01.创作的主旨、初衷和目的

《叛教者》这本书的主旨,是揭示出人是各样的不可把握——对环境不可把握,对自己不可把握,甚至对于自己所信的,我们也很难持守,但上帝却是永恒不变的,并且祂的爱也是永恒不变的。这本书我就是想写一群有信仰的人,在这种变幻的历史之中,经历各样的苦难,各样的不能把握,他们和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因为在中国历史中,特别是近当代历史中,发生了一连串的政治事件。其实所有的动荡,都呈现出人心中的真实、隐恶和软弱。

这时,我们似乎看上帝好像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地旁观我们受苦。当我借着这本书,梳理那个时代的人物和故事,梳理他们在历史中命运的转折变化以及他们最终的结果,我们看到上帝的手,也看到祂的保守和关爱。

在中国历史中,特别是这本书主要描写的三四十年代一直到七十年代,在这个过程中,通过文学也好,通过历史记录也好,我们看到各个人群在现当代历史中的命运。但是,基督徒这群有信仰的人,在这个历史阶段的生命状态是怎样的?他们所经历所遭受的,其实大家都不知道。

换言之,有这么一大群人生活在我们中间,却被历史掩盖了,后人记录的历史中没有这群人!以至于我们以为,中国近当代史里面好像是没有信仰群体的。

但事实上,这样一个族群,他们同样经历了现当代史的整个波澜壮阔的起伏跌宕。我想把他们的生命重新呈现出来。那么,对于非基督徒来说,他们也需要知道这个社会中基督徒的人生是怎样的?或者说,在中华民族经受各样苦难的时候,这群人和其他人一样承受了各样的苦难;而且,在承受苦难的同时,他们承受的撕裂和压力更大。然而,他们对待苦难的态度,以及他们里面那个信仰被重新建立、甚至压碎重塑的过程,是非常有意义的。

另外一点关于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我是1999年信主的,复活节受洗,1999年底去参加达拉斯的跨年祷告会。在全场祷告的时候,赵天恩牧师突然喊我的名字说:“施玮你来为中国祷告!”那是我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在这么大的聚会上带祷告。当时上帝让我看见街上走的那些人、还有公共汽车上那些人的脸……那些脸和灵魂的真实状态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

那次聚会结束时,当时已经是2000年了,赵天恩牧师在台上忽然又说:“施玮,你来为中国教会写史诗。”我当时的理解,史诗就是写一首诗。后来我的确也写了一首组歌,但上帝渐渐就将这个显明了,祂是要我来写中国教会历史中发生的这些事情,要我来写这些用生命、用血来成为种子的信仰者,要我来写这些用生命撒种在那块土地上的殉道者——虽然我用的是“叛教者”这个名字,但每一个因着信仰被压碎,每一个因着信仰而舍己的人,无论是主动舍的还是被动舍的,其实都是殉道者。

另外,书名之所以没有用“殉道者”,我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自己要殉道的,我们的天性都是“叛教”的,但神拣选我们,使我们成为殉道者。谁能主动来殉道呢?当我们以为自己主动的时候,其实仍然是被动的,我们不过是神手中的器皿。

赵天恩牧师归天家以后,他在台上呼召我的那双眼睛就好像总是在天上看着我。其实我跟赵牧师并没有太多私下的接触,但他那次的呼召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总觉得很对不起,因为后来我虽然写了很多东西,做了很多事,但总觉得辜负了刚刚信主时他的呼召。

所以,我就决心来写《叛教者》,目前在写宋尚节,而且我打算一直写下去,以半虚构和非虚构的形式,将中国教会历史中的重大事件和人物,特别是将那一个个基督的生命,呈现出来。这就是我写作的目的。我的目的不为了别的,甚至也不是为了辨别历史中一些事情细节的真伪,而是要我们的生命在基督生命里被成全的真实,这就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

02.以史为镜、认识自己

但凡是一个人,他内心都会有“宗教情结”。因为人都是由上帝所造的。人不是动物,不是植物;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都有良心,而且这个良心来源于灵魂和生命。这个层面其实才是文学要表达的。

今天我们看到很多文学好像只是讲故事,其实如果文学只是表达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些奇闻异事,哪怕是很美的故事,这样的文学恐怕渐渐会被新闻所代替,或者被童话所代替。真正的文学,是将一群人灵魂深处的撕裂与挣扎、升华与重造展现给人。

因此,看这本书与其说是看一段历史,不如说是看我们自己,正所谓“以史为镜”,这段历史并不遥远,这些人所经历的可能就是我们父母辈所经历的。

那么,看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今天我们常说“活在当下”,但我们活在当下的时候,其实我们只活在自己眼睛所见的事物中。我们以为活在当下非常真实,其实,我们甚至不了解当下;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历史这面镜子,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生命、真实的灵魂是怎样的。

比如说今天,无论是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我们常会觉得自己好像一切都挺好的,而这段历史,将人内心深处真实的罪性,以及人心中那个无可把控性,呈现给我们。打个比方说,有一瓶水,水里面有很多渣滓,如果水和瓶子都处于静止状态,表面看来水挺清的;但一旦瓶子被摇晃,才看见很多渣滓浮上来。同理,当我们生命中没有经历大的苦难,没有经历摇晃的时候,我们有可能活在一种虚假的认识之中,而一旦我们被摇晃,就看见渣滓。

所以,我们借着看前人的历史,看别人在苦难中的生命,我们不等到自己的生命被摇晃,就先来认识自己。只有认识自己里面的罪性,才会更认识救恩的宝贵,也会更认识到我们自己是有限的,是无法自我拯救的。

03.上帝保守的信仰

小说中的基督徒,弃绝信仰成为“叛教者”是有各种原因的。比如说,这个小说里面有一个弟兄,他当时就是看到一些由外部揭露出来的领袖的问题,也看到一些教会内部彼此互相揭发出来的问题,好像这教会不是那么美啊,这个信仰也不是那么完美……他这时其实仍然不想弃绝这位神,病中的他就跟神有个祷告:“今天晚上,你让我的这个指标降下来,那么,不管外面怎么变化,我都信你。”

我觉得这个祷告我非常能理解——就让我的指标降下来,哪怕之后指标再上去都可以,我要你显给我看!但是第二天他一量,他的指标不降反升,所以他就彻底崩溃。他不是不爱主,也不是说一定要被主医治,他是要神——你按我的方式向我显明一次!

这样的信仰在今天看来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如果回到圣经来看,主对我们的带领、主对我们祷告的应许就不是按照我们的意思。所以,第二天他发现指标不降反升,他就因此认定没有神。

之后,他妻子和女儿仍然信主,还为他祷告,他就非常恨她们。他经常责骂他们,还打他妻子。他还开始追求“进步”……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基督徒,所以他在政治上并没有前途,他又自暴自弃:打牌、抽烟、喝酒……到一定程度,他甚至非常厌恶自己。

一方面,他每次看到他的妻子女儿祷告的时候,他就有一个自我责备和连带产生的绝望感。这样熬到一九七几年的时候,大概已经二十年了,那时,他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觉得活着毫无意义。他原来是青岛某银行的一个高管,曾经放弃自己所有的东西,将自己的财产、房子全部捐献给教会。他认为自己捐献那么多,所以上帝就应该对他更好一些。

这种信仰的心态,其实也反映了当下我们对信仰的理解和实践。我们忘记了,我们只是上帝的仆人和使女。

这种情况下,他到七几年时想结束生命。那时,他捐献了自己的房子,他住在上海父母家里,他就想从阳台跳下去。他一只腿跨过阳台栏杆的时候,听到敲门声。他问:“谁呀?”没有声音,他就下来了,去开门,门外没人。他就再要去自杀,又到阳台要跳下去时,又听到敲门声,他去开门,还是没有人。

所以,当他第三次听到敲门声,他说:“谁还敲门啊,我都要死了,不开门了!”这时,他听到耶稣说:“是我。”就这两个字。他说:“我当时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这是真实的一个见证,他们回忆的。

当我听到这个见证并写下来时,我非常感动。一个二十年不认主、背叛主的人,仍然能够认得他救主的声音,我觉得这个救恩是有一个确实的把握!我们若是神的羊,就听得见神的声音。所以,他当时听到“是我”,他就知道是主,然后他从阳台栏杆上下来,跪在客厅说:“主,是你?你不是早就走了吗?”主说:“我没有走,我一直在这里。”他就嚎啕痛哭。

当时他跪下来祷告说:“主啊,原来你没有走,你一直在这里!”就这样,他重新回到神的怀里,后来他成为一个传福音非常有能力的人。

我在思想并写作这个小人物的故事的时候,我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是我们有把握的呢?无论是有信仰的还是没有信仰的,我们常常都在一种没有把握之中;但是如果你有真正的信仰,你就知道你的信心和确据,并不在你手中,而是在神的保守之中,就如圣经所说:“因为知道我所信的是谁,也深信他能保全我所交付他的,直到那日。”(参 提摩太后书1:12)

因此,在这个小人物身上我感受到一点——这样由上帝亲自保守的信仰,才是人真正的希望,否则靠我们自己努力修行的,靠我们自己来持守的信仰,其实都是没有把握的,因为我们人都是靠不住的。

基督信仰所讲的不是被动忍耐,而是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无论我们怎样得不可靠,上帝的可靠却在我们的生命之中。我相信,这种超越人自我把握、自我控制的一个超越性的恩典和怜悯,是今天的教会、基督徒和所有的人,最需要认识的。因为只有这种超越,可以使我们脱离我们眼见的,脱离我们对自己的那些绝望和困惑,能够转眼仰望耶稣,仰望祂在十字架上所成就的。

耶稣在十字架上成就的是完全的救恩,就是说,我们所有的罪都由祂担当。只要你对这个有信心,你跟祂的生命连结,你就得着。这种超越的信心是这个时代超越宗教、超越文化的一种盼望,这个盼望可以使我们脱离肉体和环境的限制与捆绑。

04《叛教者》背后的故事

在《叛教者》之前,我大概写过三本长篇小说,之前比较多创作的是诗歌、散文等体裁。《叛教者》这本书,开始了我一个全新的写作。因为之前我写的小说,基本上都和自己的生活有关;而关于《叛教者》,起初并没有想过要写这本书。

我是1999年信主以后,深受两个人的影响——宋尚节和倪柝声弟兄。倪弟兄很多的属灵书籍帮助我对自己灵里面的很多细微之处有更多的分析,帮助我学习来炼净自己。我经历很多困难的时候,倪弟兄的诗歌,像《炼我愈精》《让我爱》等对我影响非常大,所以我看他的书也比较多。我所在的那个教会也是有小群背景的,所以我会对地方教会和小群教会比较感兴趣,也收集到比较多的资料。

那年,某福音机构请我去采访许梅骊——许梅骊就是《叛教者》中徐文英的原型,她跟我讲了很多。后来她也写了《难泯岁月》这本书。她是比较写实地记录她所经历的这些难以泯灭的岁月。另外,我也从张锡康弟兄那得到很多见证——张锡康写过一本《地方教会六十年》。

这些书给了我很多史料,我并没有打算要写,但他们一直萦绕在我心中。其实大家对这段经历和这群人最纠结的,就是书中主人公的原型究竟有没有犯这个罪?我却觉得,那不是最重要的!他有没有犯这个罪,是上帝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一群人,他们的生命向我彰显的,是一群有罪的、和我们有一样性情的人,所以我用小说这个形式的目的,就是写一群和我们一样,甚至是写我自己这样一个或许一定会“叛教”的,一定会犯罪的人,如何因着耶稣而站立,如何被耶稣挽回。

后来,上帝不断带人到我跟前,包括我书中写的这些人的原型,他们年老时给他们送终养老的年轻传道人,我得到很多信息。最后我觉得,大家争论的那个问题我并不关心。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你要写成小说,不写成真名实姓的传记或是历史见证?”我说:“我的目的就不是纠结某个人、某些人、某件事。我的目的,是追问自己的内心。”

如果我们在这本书中寻找的,是别人有没有犯罪,那我不用写这本书!他或犯罪或不犯罪与我何干?我也希望我的读者在这本书中要寻求的是自己:我的信仰里面有哪些是虚谎的?我的生命中有哪些是不讨神喜悦的,是需要被上帝重新破碎、剔除、雕琢、制作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心中那源自上帝的呼召已经很明确了——要写这本书!甚至“叛教者”这个书名,也是祷告的时候神给的很清楚的。我起初并不想用这个书名,我觉得有些刺激,又不合我的心意,当然也会得罪人。但是一次又一次想改书名,一次又一次神不允许改。

后来有一次,我带一个基督徒艺术家、作家的退修会。那次上帝给我们一个主题,就是“去除恐惧”。你有什么最恐惧的事情?他们祷告,我为他们祷告。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恐惧的事情。每个人到神面前祷告,我这人比较天不怕地不怕,可等轮到我的时候,我跪下来,突然之间,我知道自己恐惧什么——我恐惧写这本书!

那时候,我已经牧会一段时间了。我在人面前已经把自己修炼成一个挺完美的传道人,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写小说,因为一旦写长篇小说,你会跟着人物起伏而情绪敏感,很难保证自己在写作过程中仍然能够对弟兄姐妹、对同工客客气气。

所以我觉得,写这本书既有可能得罪教会和社会,还有可能使我重新回到一个作家的身份。一个真正的作家是很难隐藏的,因为他里面必须要很敏感,而且真实,去除伪装。

今天基督教的很多文学,甚至我们的见证,其实伪装度是很高的……所以,当我要真正来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晚上大家也为我祷告,我觉得我面前就像一个深潭,一旦跳下去,不知道会是怎样!当时有一个姊妹就指出说:“你不就是怕被打碎了你这个完美的外表吗?好像挺属灵的一个传道人的外表。你不就是怕打碎你自己吗?”

这句话给我很大的震动,我要写的这些人,其实他们也是不愿意打碎自己的,但最后被神打得更碎。我不敢写这群人,也是因为我不敢被破碎。可是,我若不敢被破碎,上帝的光如何照出来?所以我后来就跟这些同伴说,如果我写了,教会把我开除了怎么办?他们就说没事,教会开除你,我们认你做弟兄姐妹。他们中间有几个还是我非常尊敬的牧者。我想,有他们认可就够了!然后就抱着这样的心开始了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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